远去的背影
世界把我推远了,但这正合我意。
我平生最恨的两个字,便是“和解”。先是与他人和解,再是与自我和解,最终与生活和解,与命运和解。好一个中庸之道!我看,有的只不过是平庸。
“我反抗,故我在”。人从来不是妥协的产物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“和解”就是投降,就是临阵脱逃,它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青,让人享受片刻轻的欢愉,最终却被淹没在尘埃之海里。而反抗,是我们面对诸多苦难与这不合理的世界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。
我承认,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,我知道这种反抗很可能是徒劳的,因为人不是神。但就算我看到了路尽头的荒芜,我仍会选择前行,因为我要的并不是结果,而是前行本身,反抗本身。就像西西弗的苦役永无尽头,但这并不阻碍他把巨石一次又一次地推上山顶。反抗所追求的,是一种精神上的胜利,它为人的存在寻觅到了意义的支撑点,即蔑视。
人应当蔑视万物,并且是怀着敬畏之心的蔑视,这并不矛盾。一方面,我尊重你,我对你的存在怀有敬意;另一方面,我蔑视你,我看到你想尽千方百计想要击垮我的模样,我便知道,我超越了你。这就不难理解西西弗的苦役:看吧,世界,我完美地承受你对我施加的酷刑,我赢了!
佛教公案“赵州草鞋”亦是如此,赵州将草鞋置于自己的头顶之上,看似是作践自己,实则是控诉自己,甚至是怜悯世界。通过亵渎实现悲悯,通过顺从实现反抗,哭与笑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分别,决定行为真正意义的是认知。
所以,关键是心怀愤怒、心怀恨意地活着。只有从根本上否定这个世界,至少是否定这个世界的荒诞部分,人才有出路。但是,这种恨意并不会转化为报复。“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,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。”受到卑劣攻击而放弃自身的高贵是虚伪的高贵,真正的高贵纵使被罪恶杀死,也不会被卑劣玷污。而正是对自身近乎狂热的确信,我才没有在这大染缸里靡烂。
当然,爱也是有的,与恨共存。尽管我否定这个世界,我仍承认我需要它,爱便是这一需要的产物。人不能完全独立于世界存在,所谓与世隔绝(我指与所有外人隔绝),只是自欺欺人。真正的孤独(不同于当代人自作多情的孤独)可以杀死人。因为人想要认识自己,必须以他人作为媒介,他人是镜子,我们对他人的爱是变相的自我认同。人在产生对他人的爱的时候逐渐明晰自身,这也就是EVA里写的“人类补完计划”。
也许我说的十分偏激,但这个世界需要偏激,每个人都需要偏激。偏激是为了清醒,清醒是为了对抗,对抗是为了活着。
《金阁寺》中的一个情节令我震憾:沟口去神庙抽签,签上说诸事忌。最忌出行,又以东南方最忌。而他便选择了朝这个方向前行。世界,你流放了我,我却将其当作一次旅行。我不仅要奔跑着前往流放地,我还要去得更远!去到荒无人烟之地!
看着我的背影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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