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躲进天堂的大鼻子
你永远无法知道你出生的时候有多么可爱，你永远无法记住他们眼里快要溢出来的爱。那远比一见钟情来的突然，远比日久生情来的深刻。
一个刚刚生产完的母亲躺在铺满阳光的床榻上。那是一个清明出生的女孩，有的是漫山遍野的暖阳和扑面而来的花香。
“月香，你这第二个女儿生来‘登样’（漂亮）来。”新生女孩的外公趴在小床边上已经看了快两个小时。
看呐，小小的身体，小小的脚丫，仿佛一碰就碎，但又忍不住摸摸她。
“爸，您歇歇吧，还没看厌啊。”
“怎么会看厌呢！”老人摸摸自己的大鼻子比对着女孩的小鼻子。
“我同你说啊，这个小的啊，眼睛可‘沃龙’（灵活）嘞，比大的那个还要聪明咧。”
“晓得了，晓得了，吃口水吧。”
02
“外公忌日在暑假，你高三要补课了还去的了吧？”
“当然……要去了！”我坐在妈妈的车上又不说话了。
“是啊，当然要去了。外公从小就更疼你啊。每次都问欣欣怎么样了，欣欣是不是又拿三好学生了。你在襁褓里的时候就夸你聪明了，老头子啊，太护短。”
“恩，我知道。”
又一阵沉默，只留回忆的空隙。
“妈，你说过好几次了。”
“欣欣，你们都来啦！”
在楼下就看到伸出脑袋看我们的外公，也似乎只有外公喊我“欣欣”了。
年年大年初一，大家都待在楼顶陪老人坐着。
外婆永远都有反反复复讲不完的话，外公永远都是坐在那个小板凳上看我们听外婆讲话。
偶尔献宝一样跑到房间拿出早就藏好的西瓜子，自己偷偷晒好的南瓜子给我们吃。
临走时，每次都非塞给妈那袋瓜子。
“欣欣要吃的，我知道的。”
“要常来啊。”
可能这个老人在我们临走时是一天里最多话的时刻。
“哎，会来的。”
我想，我说会来的是个谎言，外公你也没能一直等我们来看你。
我想，我再也看不到来时，走时探出阳台被阳光照得发光的白发。
我想，我再也不会在这座城市西边的大公园里打滚让外公买荧光手环了。
我想，真是个坏外公啊，怎么能说倒就倒呢。
我想，我还不够聪明，真想听你亲口夸我一句“沃龙”啊。
我想知道，你现在过的还好吗？
又是一年春天。
我穿着婚纱，手执捧花，还有那样青葱的草地，那样美丽的姑娘。
澈蓝的天空，笑语嫣然的姑娘，大片大片的花海。
一个大鼻子，白发的老人眼睛笑成了一条缝。
那是未来的我呀，真想让你看到。
“我的欣欣，登样来。”
你永远也无法知道尚在婴儿的你是溺在怎样的爱里。
就像你永远无法知道当你去了天堂，留下的是多少来不及抓住的回忆，多少想要努力抓住以证明你曾经存在的，以自己的方式还在想你的人。
什么都没有了。
吹散的是回忆，积聚起来的还有残存的念想。
请接待魂灵的天使好好善待一个大鼻子的老人。
他不胖的，只是生病的时候肿胀了。
他没牙的，希望你们能再给他牙呀，这样他就可以吃好多好多临终前还想吃的西瓜了。
他身边可能还跟着一起走掉的外婆呀。
真的很平凡的他们，但真的是独一无二的他们。
一定要好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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