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生乐园

众生乐园

　　众生乐园
　　
　　此睛弦
　　
　　一个冬夜，我在图书馆埋首自习。耳畔隐约传来轻细而娇柔的声音，像是婴儿的啼哭。我当时并未在意，待抬起头时，只见一只棕黄色的猫儿大大方方地坐在一张空桌上。我见状莞尔一笑——早听说北大有一只学术猫儿，原来南开也有。于是，我取出手机拍下它，传上网络，评论道：“猫儿都自习了，你还不去？”随后，那猫儿跳下桌子，在自习室里信步，不舍离去。
　　
　　第二天晚上，高数课开始前，这只猫儿逛进了教室，还是那副自在的模样。我不禁感叹：这猫儿对学术爱得深沉！它两度被同学或拎或抱地“请”出教室，却又两度不甘心地回来，昂首挺胸地穿梭在座椅间，又跳上窗台，慢悠悠地走两步，“审阅”着满黑板的公式，引得大家一阵大笑。
　　
　　也许它留恋的是这屋内的暖气。然而，这样的猜测毕竟太现实，不够有趣。之前我猜它爱学习，实在是出于人类的自大。我一向觉得人类不比其他生灵高等。感官的局限常常使我们无法认识到一个绝对真实的世界。或许猫儿、狗儿，乃至草木、细菌等等生灵，也都有着自己的认知方式，有着自己的思想；或许在它们看来，人类才是低等动物，成天忙着填充内心的欲望，遗失了太多生命中的美好……然而，我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狂妄地“以己度猫”了——谁让我是人呢！尽管我愿意保持一份谦卑，但所思所想终究跳不出入的局限。猫儿看我们学习，大概和我们看猫儿洗脸性质差不多，双方都感觉不出对方的行为有什么高深的意义。它或许觉得，到暖气充盈的屋子里散散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，凭什么说这儿就是人类的地盘呢？自然对于万物，各赋其形，而那份爱是无所偏倚的。
　　
　　我想到这轻捷可爱的小生灵在漫长冬日里所要经受的寒冷，便有些心疼，颇想给它置一处温暖的小屋。想起那句流传千古的诗： “安得广厦千万间，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。”——这推己及人的心，亦可推广至人以外的生灵。
　　
　　看着它可爱的模样，我甚至动了养猫儿的念头。我小时候便对毛茸茸的小东西有着单纯的感官上的喜爱，养过小鸭子、小兔子，后来都因为它们气味太大而放弃。长大些后，我很反对养宠物，觉得人并不比动物优越，并无资格把它们当做囚徒和玩物。天下众生各得其所，在自然中自生自长更得我心。
　　
　　我怎么忽然动了养猫的念头呢？因为爱恋它的娇态，起了占有欲？可我也能够预见，如果真的养上一只，日日相见，新鲜感很快会褪去。相反，照顾猫儿的种种麻烦足以让我这个懒人焦头烂额。就算不为猫的自由与尊严考虑，单纯为一己之方便着想，还是不养的好。我同时还想到，没准儿其他生灵觉得人类对尊严的执着是无聊、可笑的呢！
　　
　　我从前养过鱼儿。离家的时候、鱼儿生病的时候……那份牵挂颇为折磨人。我也养得不够好，最长一次养了两年，那鱼儿还是病死了。它带着尾巴上的一颗红色瘤子坚强生存了好些日子。我用尽各种法子医治，一日几次地察看那颗瘤子，恨不得能用目光把它盯小，然而它还是保持原样。在我的眼里，鱼儿没有表情。我无法获知它是否痛苦，是否恋生；是责怪我无能，还是安慰我，对我心存感激……那一阵子，我总是担心着，怕下一次走到鱼缸前看见的就是一具尸体。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，我常常梦见残缺的、生病的鱼儿，梦见鱼儿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……我下了决心，此后再不养鱼儿，也不养别的宠物了。甚至路过卖宠物鱼的地方，我都不禁觉得痛心。小孩子们拎着塑料袋，充满好奇，却未必有责任与爱心。
　　
　　人为了生存而食用其他生物，很合乎自然法则，没有什么可以谴责。我只希望人类那些玩弄、囚禁、伤害甚至肆意虐杀生灵的行为与内心的自大能够渐渐消失，还自然以众生乐园的本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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