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色的海

蓝色的海

　　蓝色的海
　　
　　贾顺星
　　
　　我们村子的北边有一条河，南边有一座山，就是没有海。每天，清澈的河水缓缓地从村边流过，流向东方，流向大海。
　　
　　村子里，很多人都向往城市，渴望城市里的高楼、道路、人群和车流。后来，他们去了城市，看到了高楼、道路、人群和车流。很多人向往高山、白云和森林。后来，他们登上了高山，看到了白云和森林。
　　
　　村子里，还有很多人向往大海。可是，全村的人都没有见过海。奶奶说，海在很远很远的地方，那里是河流的尽头。
　　
　　小时候，奶奶给我讲过很多关于海的故事，还教过我一首《海》：“东方的天边有一片海／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的船／悠悠的船儿多么威武／高高的桅杆上／扬起白色的帆……”
　　
　　海是诱人的，是引人遐想的。
　　
　　我登上过卧龙山，看到了卧龙山的森林。可是，海是什么样的呢？我非常好奇。我多么想看看海啊，做梦都想呢。
　　
　　有一天下午，我顺着村边的小河向东走，一直走到天黑，也没有看到海。终于，我走累了，浑身疲乏，再也走不动了，又饿又困，便倒在河边的沙滩上睡着了。
　　
　　睡梦里，我看见大海的潮头向我扑来。我躲不开，感到惊喜又害怕。很快，我的周围好像变成了一条大河，又慢慢变成了一片海——宽阔的、蓝色的海。我被海水吞没了。我畅游在大海里，浑身凉凉的。我很兴奋，也很惊奇。我终于看到了海，我终于拥有了海。我朦朦胧胧地感到，我就是一条河，我就是一片海一多么美好的感觉啊！
　　
　　夜里，村里人沿着河边找到了我。父亲把我抱回家时，奶奶正倚在门框上焦虑地瞅望着，担心我被河水冲走。当我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时，我看见周围好多关心我的人，看见窗外满天星斗在闪烁，才清楚地知道，我不是一条河，也不是一片海。
　　
　　终于，我有了一次亲近海的机会。
　　
　　那一年，我和父亲、奶奶一起来到了海边。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海。
　　
　　我踮着脚尖眺望无边无际的大海，心潮起伏，一如那汹涌不平的海水。
　　
　　天怏黑的时候，我们乘上了轮船。我站在甲板上，看着太阳漂浮在海面上。
　　
　　黑夜里，轮船行驶在大海上。我什么也看不清，只听见波涛撞击船身的声音。漫漫航程里，我躺在轮船上，漂浮在海面上，久久不能入睡。
　　
　　早上，我睡醒了，太阳也睡醒了。人们走出船舱，聚集在甲板上看日出。
　　
　　海上的日出与大地上的日出不同。太阳悄悄地浮出海面，又沉下去，然后再浮上来，犹如一个笑盈盈的新娘，不知是不情愿出来还是有些害羞。
　　
　　海面上波光粼粼，仿佛是大海在微笑。船上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在海上看日出，分外激动和高兴。
　　
　　太阳、海鸥、蓝色的海、蓝色的天……
　　
　　我忽然想起来，小时候父亲常说： “海比陆地都大呢！”
　　
　　是的，大海是宽阔的。它不像我们村边的小河，一抬眼就能望见河岸，一座小桥就能连接两岸。
　　
　　在学校里，老师讲过： “水是没有颜色的。”
　　
　　可我看到海是有颜色的——海，是蓝色的。
　　
　　海是蓝色的，天是蓝色的，蓝色的海接着蓝色的天——这世界因此也是蓝色的。奶奶说，蓝色是纯洁的颜色，是美丽的颜色，是充满希望的颜色……
　　
　　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，我们终于到岸。
　　
　　我回头再眺望大海时依1日心潮澎湃，不能平静——海上航行的经历全历历在目，无端的思绪一遍一遍萦绕在我心头。
　　
　　奶奶教我的那一首《海》又在我耳边回荡。我轻轻唱起来：“……东方的天边有一片海／蓝色的海面望不到边／碧水连接着青天／高高的天空上／是海鸥的家园……”我一边唱一边想，我是见过了大海的人。
　　
　　我曾经羡慕高高的楼房，赞美高高的松树，也仰望过高高的山峰……它们都有自己的高度，叫人仰慕。
　　
　　可今天，我是多么喜欢大海啊——不是因为它高，反而正是因为它低。我突然发现：低，也是一种姿态。
　　
　　奶奶说过，看过大海的人是见过世面的人。
　　
　　我默默地想：看过大海的人是能够把自己放低的人，是心里能容纳千万条河流的人，是胸中能驶过万条船的人……这样的人胸怀是宽广的、坦荡的，内心既是平静的，又是不平静的。见过了大海的人还能把一滴水看作海，也能把海看作一滴水——这是眼光。
　　
　　我希望自己具有这种眼光，拥有海一样的胸怀。
　　
　　我就是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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